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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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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門在外是真的累,羅美娘吃完飯,睡前泡了下腳,躺在炕上一時卻有些睡不著。

她看著雕花刻字的房梁,都是青磚青瓦的墻壁屋頂,好幾年前羅美娘就想讓李氏和羅富貴搬到鎮上,搬家的理由很多,南山村位置太偏,做生意路通財才更通;爹娘年紀大了,鎮上有醫館有藥鋪,有個頭昏耳熱的能及時治療。

可這年頭人離鄉賤,還有一個詞叫聚族而居,李氏和羅富貴年輕時跟著朝廷政策走了幾千裏遷到村裏,羅氏族人都在村裏,他們也不想再奔波,就連羅德金年輕些,也不怎麽願意動彈。

羅美娘見死活勸不下來,之後也沒有再勸過了。

胡思亂想了一大堆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,期間張玉寒似乎醒來過一回,含糊著口舌問她是不是擔心明日鋪子的事不順利,叫她不用操心他打遍全村無敵手。

羅美娘也挺困了,聽他說話就像隔著一層紗布一樣聽不到耳朵裏,等到終於睡過去時,總覺得忘記了什麽。

一早起來,天光大亮。

高氏已經把院裏的雪掃幹凈了,她做好了早飯,看到羅美娘就道:“知道你早上愛喝粥,剛才我和院裏的一個媳婦兒買了些米,給你留了粥和煎餅在竈下。”

羅美娘謝了謝嫂子,吃完早飯就順手把碗給刷了,她洗完碗還沒見張玉寒和她大哥回來,就問高氏他們何時出去的,那鋪子離得遠不遠。

“吃完飯就走了,不遠,剛才我問了一個同住在院裏的年輕媳婦,說是就在兩條街外。”

兩人說著話就開始準備午飯,羅美娘帶了不少吃的過來,還沒消耗完,她中午就想攤煎餅果子,攤一層雞蛋液,再把剩下的炸雞、五花肉包在裏頭煎一煎,切幾條細細的大蔥條,最後抹上帶過來的腐乳,這才剛吃完早飯,羅美娘想想就覺得又餓了。

高氏對吃的沒什麽執念,見羅美娘都安排好了,兩人就一個拆簽子,一個揉面,邊幹活邊又說起鋪子的話題。

倒也沒什麽新鮮的,就是高氏提了一句,“妹夫也太客氣了,我和你大哥就是過來幫忙的,他早上還不怎麽願意你大哥跟著去。”

美娘聽到這裏覺得正想說些什麽,此時有個婦人進門,聽到他們的話,就道:“你們說的是那個南門大街的那個鋪子吧,鄭老板可是個厲害人。”

羅美娘和高氏聽到這話都驚了一下。

婦人笑道:“這也不是什麽秘密,這片的人都知道,鄭老板那鋪子以前死過人,好久都沒能租出去,可那鋪子位置確實好,在南門大街上,好些不知道內情的外地人,一眼就能看上。等到租契簽了,知道了也沒法了。不是認栽就只能硬著頭皮做買賣,心裏疑神疑鬼的,基本上都做不久,只能把押金賠掉認栽。鄭老板有時還會讓人幫他介紹,能介紹出去就給傭金,總有倒黴鬼上當受騙。”

作為被騙的一員,高氏聽完顧不得生氣,想到妹夫和丈夫一早出門就是去料理這事的,她就著急了:“就沒人管嗎?”

婦人就笑:“鄭老板是縣裏人,你們都是外地人,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,誰會管這種閑事。”

這人話裏明顯帶著善意,羅美娘想了想,客氣地問了幾句,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媳婦兒是嚴老太太的兒媳婦,她丈夫和張玉寒還認識,見他們住進來特地過來看看的。

嚴嫂子笑道:“我家那口子說張二郎的媳婦過來了,我就想著過來。”

看羅美娘有些好奇,嚴嫂子提了兩句。高陽坊這裏地方才多大,聶家的私塾和南大街都在這一片。張二郎是聶家新來的長工,他剛進聶家就幫聶小少爺打了兩架,把那些愛欺負人的混小子都收拾了一遍,那會兒好些家長都找上門要聶先生給說法。可張二郎打人上面是練過的,那些人身上臉上都是好好的,只一個勁兒喊疼,就是說不出是哪裏疼,聶先生見這樣,就把找事的人都給轟出去,一來二去的,聶家有個很會打架的小廝的事,就傳出去了,還不少人跟在他身後想要學一手呢。她丈夫也是因為這個才跟張二郎認識。

羅美娘不是頭回聽到這件事,此時的感受是,敢情他到家時說自己打架幫了聶小少爺的事沒誇大!

嚴嫂子盯著羅美娘看了看,笑道:“張二郎以前就說他在村裏打架打小就沒輸過,前頭聽說他娶了媳婦,我還想著他能娶個什麽的媳婦,沒想弟妹這麽好看。”

羅美娘在外人面前就很少有害羞靦腆的時候:“住在這裏,要麻煩嫂子了。”

嚴嫂子很直接:“你們又不是沒給錢,安心在這裏住著,有什麽事就上後頭找我去。”

兩人又說了幾句,等人走了之後,高氏欲言欲止地看著羅美娘。

羅美娘秒懂嫂子的意思,挺無語道:“……張二郎要是對我動手,我又不是傻子,跑不掉還不會喊嗎。”說起來,張玉寒沒對她動過手,她對張玉寒倒是動過的,初二回娘家時就掐過他一回……

其實這幾個月,高氏也很少聽說村裏有人說張玉寒的閑話了,又有這個妹夫在婆婆面前雖憋屈還是挺客氣的,這會兒被人提起來,她才想起來這個妹夫其實不怎麽好惹的事。

見高氏像心裏墜了塊石頭似的,臉上一直放不開,羅美娘也勸了她幾句,倒不是她不擔心,就是她突然記起昨夜張玉寒說了什麽,這會兒想起來,羅美娘總覺得那時張玉寒想要這鋪子時,估計就知道會有這些麻煩,沒說出來是不想讓她跟著操心。

中午時,張玉寒和羅德金都回來了。

張玉寒笑瞇瞇的,羅德金臉上卻帶著蒼白,看樣子受了不少驚嚇,高氏見丈夫衣服臉上都幹凈,這才松口氣,又問起今日的情況,怎麽會那麽晚才回來。

羅德金把碗裏的水咕嚕咕嚕喝完,才道:“二郎打聽到鄭老板不是什麽好人,我們就沒直接去鋪裏,先去了驛站,找了幾個苦力跟我們一起去鄭老板家,到的時候陣仗太大,好些人出來看熱鬧,鄭老板都快嚇蒙了,鑰匙現在就在我們手上,下午咱們就能去收拾。”

想到早上的情況,羅德金還有些心驚膽戰,他活到這個歲數就沒打過架。

當時張玉寒先把鋪契拍出來,看他不像是以前遇到的那些鄉下人,鄭老板就想要息事寧人,把收的押金租金退回去。

要是這鋪子是羅德金的,他就得慶幸能收回損失了,可如今鋪子已經轉給張玉寒了。

張玉寒不肯。

租金便宜成那樣,位置又好,他腦子壞了才會退。

僵持了會兒之後,鄭老板就想讓人把他幾個弟弟叫過來,張玉寒卻說不用再叫人,鎖匠已經在鋪子裏開鎖了,他這回過來是想著先禮後兵,先跟他說一聲。

羅德金當時看著鄭老板黑下來的面色還以為他是被氣的,後頭回來路上才想明白,鄭老板那是才知道自己被人擺了一道,氣得狠了。

鄭老板的鋪子在南門大街上那麽多年,要是有人去開鎖,總有人會過來告訴他,可張玉寒先叫鎖匠過去,自己又把他家給圍了,那些人進不來,鎖可不就這麽順理成章地被換掉了嗎。

羅德金嘆了一口氣,對大口吃著煎餅果子的張玉寒道:“那姓鄭的送咱們出門時皮笑肉不笑的,我就怕他以後給我們找麻煩。你那會兒在他耳朵旁邊說了什麽,我看他都差點氣炸了。”

張玉寒咽下嘴裏的煎餅,才道:“也沒說什麽,就是跟他說,咱們這鋪子是新開的,我來縣裏才兩個月,大舅哥也是剛來,不會跟人起矛盾,要真有人上門找麻煩,我就把這賬記到他頭上。”

羅美娘好奇道:“你打算怎麽著?”

“還能怎麽著,我也不能沒事找事。”張玉寒渾不在意道,“不過要是有人來砸店就不一樣了,砸一回我就去砸他家裏;有鬧事的,我回頭也去他家裏鬧一回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,反正咱們家不在這一塊,就看誰磨得過誰了。他想走官道咱也奉陪,誰還沒有個前科。”

“姓鄭的就是個王八,你不厲害點他以後還敢呲牙。”

這鋪子他已經給了租金就是他的,吃下去的肉就沒有吐出來的道理。張玉寒早上不想讓羅德金出門就是怕他嚇著,他心裏有數,今日的陣仗少不了,可惜大舅哥一定要跟著。

羅美娘看他那副有成算的模樣,就知道這人那會兒說起鋪子的事時,確實是有意留了不少細節沒出口,不過,對付無賴人,還確實得張玉寒這樣的段數才管用。

羅美娘說起羅家以前做批發生意時,也有不少人想賴賬,羅富貴哪會跟人吵架,明明村裏是自家地盤,出門一叫就有不少叔伯兄弟應和,他還是能被人賴掉銀子去。

羅美娘就給他出了個主意,叫他要是有鬧事的上門,就板著臉把家裏的刀拿出來,還別說,羅富貴拿刀不說話的樣子還是很嚇人的,幾回之後基本上就沒有人敢玩賴的了。

羅德金也客串過拿刀的角色,聽妹妹說起來就道:”你那是什麽餿主意,那會兒爹要不靠著桌子,腿都站不直,回回把刀放回去都要做幾日噩夢。”

羅美娘不大服氣道:“那不是挺管用嗎?”

張玉寒也是頭回知道自家媳婦還有這麽損的時候,他砸吧砸吧嘴唇,說了一句:“咱們倆還真是天生要做兩口子的。”

鋪子裏的鎖換之後,開鋪的事總算進入正常軌道。

張玉寒是真放心,他聽說嚴嫂子早上過來一趟,就帶著羅美娘幾個去嚴家認了趟門,嚴老太太見幾人上門找兒子,也還是那副不愛吭聲的嚴肅臉。

他把鋪子的事全部交給大舅哥兩口子,隔日就回了聶家。

聶家院子是一座三進的四合院,前罩房、正院、後罩房,加起來十多間的房子,前頭開私塾,後面是主人家起居用的。

聶先生此時就和聶娘子坐在正屋裏喝茶,聽到丫鬟說張玉寒回來了,就讓他進來。

聶先生摸摸胡須,道:“這幾日家裏沒有這小子帶著恒哥兒鬧騰,家裏還真是安靜。”

聶娘子給丈夫剝一個橘子:“以前恒哥兒就是太老實了,被人欺負上臉都不會回來說。孩子間的打鬧咱們也不好說什麽,幸虧家裏多了張二,不然我一看到那群小子就來氣。”

聶先生看媳婦一眼:“人家有名字,叫張玉寒。”

聶娘子大手一揮:“叫順口了,你說他爹娘也是,一個鄉下來的小子,叫個這麽個斯文名字,我在院裏叫一句,別人都覺著我在叫你學生。”

“要我看,人家雖然鄉下來的,可比聶恒有血性多了。”聶先生大名聶長遠,平時最恨那種受氣包悶葫蘆類型的,偏生生了個兒子把他最討厭的性情全都集結在一起,聶先生每每看到,自個都想把他捶一頓。

他算了一下時間,道:“不太對勁,張玉寒說是初五回來,今兒都初六了,那小子還挺講誠信的,晚一日許是出了什麽問題了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因為最近在外地不方便,更新時間都改到晚上,每天一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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